再說秦文有一胞妹,嫁於大名府方侍中之子方表為妻,夫妻二人十分恩愛。方侍中在日,得罪武后,被難之後,過了二載,因清明祭掃,方表與妻子同在墳上祭奠了一番,秦氏乘轎往大慈庵中玩耍,不期撞著一個貪花公子。這公子乃是武則天嫡孫,名全忠,情勢橫行。這日帶領家奴也來大慈庵中玩耍,這方家家人阻擋不住,武全忠闖入庵中,恰好正遇秦氏在佛殿拈香,武全忠定睛一看,早已魂飛魄散。方表見武全忠跟隨四五個家丁,知是顯宦公子,只得催娘子上轎回去。
武全忠忙令家人去打聽是何等人家,自己回府。到晚,家人回稟道:「小人打聽得那女人是已故方待中之媳,方表之妻,金墉胡國公秦文之妹,年方一十九歲,卻不是好惹的。」武全忠聽了這話,連日茶飯少進,懨懨成病,又不好對人講說。貼身有一個家人,叫做胡行,見公子有病,知是為著方家女人之事,即與一個幫閒的叫做夏去矜商議。夏去矜道:「這病卻是心病。自古道,心病還用心藥醫。怎生設計害了方表,弄他妻子到手。如今先去看看公子,再作計議。」二人進內,叫一聲:「公子,貴體可輕些麼?」武全忠道:「不濟事了。」胡行道:「小人方才與夏大爺商議,怎生害了方表,慢慢騙他妻子。」夏去矜道:「公子,有計了!」隨附武全忠耳邊說:如此如此,此事必成。武全忠聽了大喜,就差人暗暗去行事不提。
且說方表一日在家閒坐,忽見門公來說:「府太爺差人要見。」方表道:「叫他進來。」門公到外邊,領了一二十個青衣進來,見方表說:「太爺早間坐堂審事,有一人說要認方相公,故太爺在堂上立等相公去回話。」說罷,眾人蜂聚捉方表出門去了。門公急急入內報知秦氏,秦氏大驚,即差人到府前去打聽。
當下眾役將方表捉到府前,忽聽得傳梆坐堂,叫帶出牢內犯人,又叫帶進方表。這本府姓鄭,名伯義,是諸武心腹人。不一時將牢犯帶進跪下,伯義道:「王強,你打劫武王親府中金珠等物,意欲投九燄山反黨,內中真有方表麼?」王強道:「真有方表。他是窩家,小的當初原與他交結甚密,舊歲劫了武王親府中金珠等物,俱在方表家中。」
方表聞言,吃了一大驚。只聽堂上叫方表原差將方表推至丹墀跪下,鄭伯義道:「方表,你家中窩了強盜,有何分說!」方表道:「老公祖,小人宦室名門,怎肯做那犯法之事!況小人與王強並不相識。」王強道:「方相公,你去年曾對我說,說等候九燄山徐美祖的來信,全家去投入伙。我自倒運,被捕役拿了,監在牢內一年了,如今受刑不過,只得招出你來。許多贓物在你家中,休得抵賴。」伯義大怒道:「盜情叛黨,不打不招!」吩咐扯下去打。兩邊行役就把方表拖倒在地,打了四十大板,打得皮開肉破,方表連連叫屈。伯義道:「叛黨罪重,吩咐押入牢中,待本府上本奏聞聖上,然後定奪。」衙役就把方表押送牢內。
方家家人打聽明白,忙忙回來,見了主母,把這事稟知。秦氏聞言,哭得天昏地暗。家人方彪道:「大娘,哭也無益,必須想一個計較,去救相公才好。」秦氏一面打發家人入牢安頓丈夫,一面差方龍星夜趕至金墉,報知秦文。
看看天色將晚,忽見一個媒婆綽號花蜜蜂走來,見了秦氏,說道:「聞知相公被害,老身特來探望。」秦氏哭訴受屈事情,「如今怎生救他?」花蜜蜂道:「老身方才在武公子府中,聞他家家人來報公子說,打劫府中的強盜,太爺當堂審他,他又招出窩家來,卻是方表。武公子說,方表他是老實君子,怎肯做此事,想是與王強有隙,被他所害了。依老身愚見,不如去求節度使老爺,就可救方相公了。」秦氏道:「那個節度使?」花蜜蜂道:「就是武老爺名元嗣的,他現做本處的節度使,出生入死的衙門,誰人不知!那武公子就是他的嫡親姪子。如今娘子要救方相公,必須有人去求武公子到節度使那邊說一聲,就好解救了。」秦氏道:「我家無人,誰人去求武公子?」花蜜蜂道:「武公子十分愛慕方相公,說方相公無辜被害。若娘子處沒人去求他,待老身前去請他來,娘子面求於他,諒無不允之理。且是武公子說曾見過娘子一面,十分仰慕,這事求他,是極妥的。」
秦氏聽得婆子說話夾七夾八,肚內留心,即問道:「那武公子在哪裡見我來?」花蜜蜂笑道:「那武公子就是昔日在大慈庵會過娘子的,難道忘了不成!」秦氏聞言,心中一想,就曉得此事是武賊設計謀害,是要占我的,遂假意悅色道:「你且去,明後日來討回覆。」花蜜蜂不敢再言,恐秦氏生疑,只得辭了出來。原來這花蜜蜂是夏去矜所使,叫他到方家來探口氣,希圖成事。欲知後來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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